全国从业者不足10人！成都90后小伙“十年磨一剑”研磨古刀剑

封面新闻记者 罗田怡 柴枫桔(jú) 成都邛崃(qiónglái)郊外的工作室内，一把锈迹斑斑(xiùjìbānbān)的古刀静卧工作台上。王一凯戴上手套，拿起磨石，开始了又一个漫长的工作日。 磨石(móshí)与刀身接触，发出“嗤嗤”的摩擦声。褐色锈层缓缓剥落(bōluò)，千年前的钢铁本色渐渐显露。这把沉睡已久(yǐjiǔ)的古刀，正在他手中慢慢苏醒。 1991年出生的(de)王一凯是一名古兵器(bīngqì)研磨(yánmó)师。从业10年来，他见证了无数承载历史记忆的刀剑重获新生。在他看来，这是一门几近失传的手艺——如今全国从事这一行的可能不足10人。 6月1日，记者对话(duìhuà)王一凯，探寻这门古老技艺背后的故事。 “从很早(hěnzǎo)开始，我就对古兵器着迷。”回忆起入行经历，王一凯说，年轻时的他看到锈迹斑斑的古刀剑(dāojiàn)，总会想：“如果能让它们恢复原貌该多(duō)好。” 然而，当他真正决定学习这门手艺时(shí)，却发现几乎找不到师傅。“古兵器研磨技艺从汉代传承(chuánchéng)到清末(qīngmò)，却因战乱等原因失传了。”王一凯介绍，在古代，研磨师是独立职业(zhíyè)，有完整的传承体系，但到近代已经断代。 没有师傅(shīfù)指点，他只能自学。查阅古籍、观看国外(guówài)视频、四处拜访行家(hángjiā)......点滴积累中，他逐渐摸索出门道。“最初几年常常失败。刚开始连磨石都不会(búhuì)选，用错了不仅除不掉锈，反而会损伤刀剑。” 外行看研磨，以为只是简单的除锈抛光。但在(zài)王一凯的工作室(gōngzuòshì)里，仅磨石就有(yǒu)很多种。“不同磨石的硬度、颗粒粗细都不一样，什么阶段用什么石头很有讲究。” 磨石的选择大有学问。王一凯(wángyīkǎi)介绍，有些磨石需从地下深处(shēnchù)开采，按克计价，一块内云砥磨石售价(shòujià)2000多元，还有火山岩材质的磨石。研磨一把刀剑，通常需要6-7块不同的磨石。 古兵器研磨一般有以下工序：除锈(chúxiù)、整形、粗磨、细磨、抛光，最后研出铁的(de)肌理，每一道工序都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准的手感。 “最难的是整形。”王一凯解释，“要纯手工磨出(chū)刀剑的形状，线条必须笔直，弧度要符合原始(yuánshǐ)设计。比如一把汉剑有八个面，每个面的角度都(dōu)不同，全凭手感还原。” 这种高度专注的工作(gōngzuò)极耗心神。“注意力需要高度集中，每次最多坚持4小时(xiǎoshí)。”王一凯(wángyīkǎi)说，修复一件普通兵器需要一周，若是高级文物，则要耗时一个月。 汉代环首刀，研磨前与研磨后的(de)对比 在历史痕迹与修复(xiūfù)之间寻找平衡 从业多年，王一凯(wángyīkǎi)经手过各种状态的古刀剑。“如果是汉代兵器(bīngqì)，只要缺口不太大，我们通常会保留——这是历史信息，是它征战(zhēngzhàn)沙场的见证。但若缺口过多过深，影响结构完整，就需要重新开刃修复。” 修旧如旧，是王一凯坚守的原则。刀剑(dāojiàn)上的刻字、印记、使用痕迹，都是珍贵的历史信息。“有些刀剑刻着(kèzhe)主人姓名或纹饰，这些绝不能动。我们的工作是清理锈蚀(xiùshí)、恢复功能，同时保留历史原貌。” 他曾经修复过一把已经锈成铁疙瘩的(de)汉代环首刀。经过细心研磨，不仅恢复(huīfù)了刀的原貌，轻轻一弹，刀身还能发出清脆的声音。“这么多年了，钢的弹性(tánxìng)依旧，可见当时百炼钢工艺之精湛。” 面对(miànduì)“为何不用机器”的疑问，王一凯有自己的坚持：“机器做的东西(dōngxī)过于规整，缺少灵魂。手工打磨虽不绝对(juéduì)规则，却更自然舒适。况且每把古刀剑情况各异，机器难以应对。” 更重要的是，手工研磨能感受(gǎnshòu)到刀剑的“性格”。“有些刀剑拿在手里杀气很重，那种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兵器(bīngqì)，气场截然不同。” 谈及中国刀剑文化，王一凯如数家珍：“每个朝代都有(yǒu)独特风格——汉代环首刀、唐代横刀、宋代手刀、明代腰刀和戚家刀(qījiādāo)、清代雁翎刀。不仅器型各异(gèyì)，锻造工艺也大相径庭。” 其中，他最钟爱(zhōngài)的是明代戚家刀。“戚家刀是戚继光为了抗倭专门设计的，吸收了日本刀的一些优点，但又保持了中国刀的特色(tèsè)。” 让古老技艺在新(xīn)时代发光 时值(shízhí)端午，王一凯提到一个有趣的传统——端午送剑辟邪。“古人用蒲草艾叶扎成(zhāchéng)剑形挂在(zài)门上，用来辟邪。其实古代文人都喜欢佩剑，视剑为君子之器。” 在他看来，这些刀剑传统体现了中华民族的(de)尚武精神。“其他国家的刀剑文化相对单一，一种(yīzhǒng)器型可能沿用数朝。唯有(wéiyǒu)中国，朝代更迭，刀剑形制也随之演变，且制作精美。” 研磨是(shì)孤独的营生。工作室里，常常只有磨石与金属的摩擦声相伴。王一凯会播放音乐，让漫长的打磨过程不(bù)那么单调。 他曾尝试收徒，结果却不尽如人意：“教一个跑(pǎo)一个，还没学(méixué)完整形就离开了。”年轻人难以忍受日复一日的枯燥，更难(gèngnán)接受数年才能出师的漫长周期。 尽管如此，王一凯从未想过放弃。他在抖音开设账号，分享修复过程，普及刀剑(dāojiàn)知识。“虽然(suīrán)真正来学(láixué)的人很少，但很多人对这门手艺感兴趣，这就够了。” 对于刀剑收藏爱好者，王一凯给出专业建议：“现代刀剑把玩(bǎwán)后擦净上油(yóu)即可，但要用高纯度油，劣质缝纫机油反而有(yǒu)腐蚀性。”他特别提醒(tíxǐng)，“古代刀剑切忌乱上油，尤其是带皮壳的。油会将湿气带入，导致锈蚀蔓延。最好的方法是清理后做表面封闭处理。” “我今年34岁，希望能做(zuò)到做不动为止(wéizhǐ)。”王一凯说，他愿意继续守护这门技艺，“总要有人把老祖宗的手艺传下去，让后人知道我们曾(céng)创造过多么灿烂的文明。”